【摘要】农业、农村和农民，即"三农"问题，是当前我国农村经济和社会发展中的热点问题，而农民收入增长缓慢则是其中最突出的问题。从经济学理论分析，农民收入增长受资源禀赋、体制及制度、市场风险和人力资本等四个方面的约束，并源于传统经济结构和体制与经济现代化进程之间的矛盾。笔者认为，实行农村税费改革和减轻农民负担、以市场为导向调整农业结构、加快劳动力转移和城镇化进程、加大对农业的支持和保护力度的"一个思路，三条出路"是当前主要的政策取向。

　　自1997年以来，我国农民收入增长明显放慢，增长幅度从1997年到2000年一直呈递减趋势，1997年为46％，1998年为4．3％，1999年为3．8％，2000年为2．1％。这一趋缓趋势直到2001年才稍有好转，该年农民人均纯收入为2366元，比上年实际增长4．2％。但这一定程度上是由于这年粮食减产，价格上涨所导致的。农民收入的新增长点还未真正形成，一些深层次矛盾仍未解决，农民增收形势仍不容乐观。农民收入增长缓慢，除直接影响下年的农业投入与产出外，亦影响广大农村市场的开拓和国内有效需求的扩大，进而制约整个国民经济的协调、稳定发展。实现农民收入较快增长，是实施"十五"计划的核心任务之一，也是全面实现十六大提出的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关键和实现第三步战略目标的根本要求。

　　一 影响农民增加收入的经济学分析

　　影响农民收入增长的原因是多方面的，笔者运用经济学知识，试图从以下几个方面加以探讨：

　　1．农民收入增长的资源禀赋约束

　　现代经济中，产品的相对成本不仅可由技术差别决定，而且可由生产要素（如劳动力、资本、土地等）比例和稀缺程度的不同来决定。据统计，我国农业剩余劳动力达1．5亿以上，而农民人均耕地却只1．59亩，相对我国农业劳动力生产要素的高配置比例，耕地稀缺的特征非常突出。在缺乏新技术扩展生产可能性边界的情况下，土地的边际报酬必然会因生产要素的追加投入而呈递减，出现"增产不增收"的土地边际收益递减现象，统计上表现为单位农产品生产成本升幅大于产值升幅，产出与投入之比呈下降趋势。从经济学理论上讲，要克服收益递减规律的制约作用，在技术经济范围内仅有两条途径：一是技术进步使生产可能性边界向外扩展，如优良品种的替代，良法等技术可在基本不增加投入的情况下使同一土地的产出得以增加；二是在适度规模经营中实现规模经济，如扩大土地经营规模而达到单位投入的产出增加。目前，我国科技进步对农业增长的贡献率偏低，大约45％左右，而农户的土地经营规模又过小，明显低于适度经济规模水平，从而使中国农业人均产值比世界人均产值低50％。资源禀赋的先天不足，是农民收入增长的首要约束因素。

　　2．农民收入增长的体制及制度约束

　　改革开放20多年来，我国经济结构发生了很大变化，农业占整个国民经济的比重一直呈下降趋势，由1985年的28．4％降到1999年的17．3％，再到2001年的大约14．3％。按照经济理论分析与世界经济发展的观察，当农业占国民经济比重长期趋于下降时，在市场机制对社会经济资源的调节作用下，农业剩余劳动力必然会实现向二、三产业的大转移，从而引起产业结构和国民经济结构的整体变动。然而，由于我国经济社会体制长期受计划经济影响，城乡"二元结构"特征明显。特别是以户籍制度为核心的"城市保护主义"的城乡隔离体制，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由农业份额下降引起的过剩农业劳动力资源向其它行业、部门的充分转移，到2000年从事第一产业的人员仍占全社会从业人员的50％。这种"离乡不离土、进厂不进城"的政策，使农业劳动力难以彻底与土地分离，大部分农民即使长期外出务工经商，但最终仍然脱离不了匮乏的耕地，难以在城镇定居和取得稳定的非农收入。 农民不合理负担过重从根本上讲也是制度问题。这由于乡镇基层政府并未从制度上完全实现由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的转型，政府管了大量不该管的事，必然增加入员编制和管理成本，从而为税外加费和乱收费开了缺口，减少了农民的实际收入。体制及制度的约束，是影响农民增加收入的根本因素。

　　3．农民收入增长的市场风险约束

　　近年来，随着农业生产力的提高，粮食等主要农产品供给能力大大增强，部分农产品出现供大于求的结构性过剩，使市场价格下落。究其原因，有以下几点：（1）我国农业信息服务系统发展滞后，许多农民不了解市场供需的动态信息，难以及时根据市场需求来调整生产结构，所生产的品种、品质不适应市场的需求，造成供大于求，使价格大幅度下滑。（2）国家粮食保护政策因财政体制上中央与地方利益关系未理顺，地方政府和粮食经营部门担心敞开收购，可能给本级政府带来亏损，加之仓容有限，收购资金筹集困难等原因，存在压级压价等问题，使粮食收购价格下降。（3）中国农户抵御市场风险的能力相对脆弱，由于中国的农户土地经营规模小，产品数量少，品种杂，进入市场的相对成本高；且分散农户的组织化程度低，势单力薄，"小生产、大市场"的突出矛盾，使农民在市场交易中总处于弱势。

　　我国加入WTO后，农产品对市场的依存度增加，价格风险也相应增加。目前我国的小麦、玉米、大豆等农产品价格已超过或接近国际市场价格，国外优质产品凭借价格优势肯定会对我国许多农产品销售造成冲击并影响农民收入增长。因此，在今后一个较长时期内，我国农民收入增长的市场风险将呈扩大趋势。

　　4．农民收入增长的人力资本约束

　　现代经济发展的实践证明，劳动力资源是国民财富的最终基础，对人本身的投资是最有价值的。美国经济学家舒尔茨在长期对农业经济问题的研究中发现，促进美国农业生产产量迅速增加和农业生产率提高的重要因素已不是土地、劳动力数量和资本存量的增加，而是人的知识、能力和技术水平的提高。他首创"人力资本"概念，指体现在人身上的体力、知识、技能、经验和劳动熟练程度的综合能力和素质。其中教育支出是人力资本构成的主要项目。人力资本状况对预期收入的形成具有重要影响。据国家统计局农调总队对1997年农村住户调查的分户资料研究表明，在其它各种因素不变的前提下，若家庭劳动力文化程度从小学提高到初中，这些家庭的现金收入比以前平均增加6％；若提高到高中，平均增加11％；若提高到中专，平均增加15％；若提高到大专，平均增加19％。

　　当前，我国农村居民用于人力资本开支的费用占生 活消费总支出的比重很小。2000年全国农村居民平均生活消费总支出为1670．13元，其中文教娱乐支出仅186．72元，而所包括的学杂费支出为139．85元，占平均生活消费总支出的8．37％。而这笔支出又多为未成年人义务教育开支，用于成年农民的生产技能培训、教育的开支微乎其微。从而导致农民文化技术素质偏低，难以掌握和应用、普及农业技术，使科技对农业生产的贡献率偏低，影响农民增收。

　　二 增加农民收入的政策取向

　　农民收入增长缓慢的根本原因，在于传统经济结构与经济现代化进程之间的矛盾。要解决这一矛盾，必须从长远和国民经济整体及世界市场的角度来考虑战略性对策及设计政策，当然也不排除一些近期性的应对措施，以尽快使广大农村居民的实际收入得以提高。当前在农村开展"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的学习教育活动，从根本上说就是要通过对广大农村干部的教育，推动农村经济发展，增加农民收入。在新形势下如何落实"三个代表"的要求，实现农民增收，笔者认为应采取"一个思路、三条出路"的政策取向。

　　一个思路，就是决心减轻农民负担，全面实施"税费改革"，抓好县、乡政府机构精简工作，让农民休养生息，通过减负增加收入。

　　农村税费改革是农村改革20年来的又一次重大改革，其核心是用法制的方法，靠法律和制度来规范税收征收行为，理顺分配关系，保护农民的合法利益，再一次调动农民生产积极性；其基本内容是取消乡统筹、农村教育集资等各项基金和集资，取消村提留、统一规定的劳动积累工和义务工，调整农业税、农业特产税和屠宰税征收；其目的是取消乡村两级政府征收的各项收费项目，适当调高由高一级政府征收的农业税税率。然而，农村税费改革是一项涉及面广的改革，改革能否成功，关键是能否从根本上治理乱收费。从体制性根源来看，农民不合理负担是政府机构庞大，人员臃肿，因经费不足，需要"收费养人"。据统计，全国县级及县级以下需要农民出钱养活的干部有1300万，1997年各类行政事业性收费已相当财政收入的45％（6800多项、4200亿元）。因而，农村税费改革必须标本兼治，既要给农民"减负"，更要给政府"消肿"。（1）要规范农村收费管理，对农村经营服务性收费也应进行整顿；对兴办集体生产公益事业筹资筹劳要有专门的管理办法。（2）要大力推进县、乡机构精简工作。彻底转变政府职能，精简机构，减少财政供养人员和调整支出结构，建立健全农民负担监督机制。（3）农村要实行村务公开、政务公开，健全决策和监督机制；改革社区领导人的产生方式，实现村、乡领导人真正由本社区居民民主选举产生，而不是由上级组织安排。

　　出路之一，以市场为导向，大力推进农业和农村经济结构战略性调整，全面提高农业和农村经济的素质和效益，通过结构调整增加收入。

　　我国农业结构不合理主要表现为：产品质量不高，不能适应市场需求的变化；农业区域结构雷同，影响各地比较优势发挥；产品科技含量不高，加工程度低，制约增值效益的提高和消费需求的扩大。当前，在买方市场条件下，农业生产必须要面向市场、依靠科技，走产业化经营之路，大力调整产业结构。

　　1．以农业比较优势为基础，以国内外市场为导向，鼓励和支持农民调整农业结构

　　从国际市场来看，近年来，我国农产品出口的比较优势发生了显著变化。由于国内生产成本的增高，属于土地密集型的粮、棉、玉米、小麦等大宗农产品的国内价格已高于国际价格，失去市场竞争力；而一些劳动密集型的产品，如蔬菜、水果、花卉和水产品、畜牧产品，由于资源成本低，在国际市场的价格上有较强的竞争优势。因此，在我国加入WTO后，应积极调整农业结构，适当减少缺乏比较优势的农产品生产，大力培育劳动密集型农产品的品牌，参与世界市场竞争、扩大国际市场份额，特别是东部沿海地区应积极发展外向型经济。从国内市场需求来看，在保持粮食稳定生产的同时发展畜牧业、养殖业等多种经营，生产优质高效和高附加值农产品；各地特别是中西部地区要从市场需求出发，结合自身优势，因地制宜地找准产业定位，发展有比较优势的名、优、新的特色农产品，并拓展相关的农业产业链，形成有比较优势的区域特色产业经济。同时，各地政府要加快农业信息服务系统建设，通过网络等多种方式向农民提供最新和最有价值的市场信息，使农民以市场需求为生产导向，优化农业生产结构，提高农产品收入。

　　2．抓好"龙头企业"的培育和扶持工作，完善组织形式和运行机制，大力推进农业产业化经营

　　农业生产组织结构与农业结构调整息息相关。农业产业化经营是以市场为导向，以家庭经营为基础，依靠各类龙头企业和组织的劳动，将生产、加工、销售紧密结合起来，实行农业一体化经营。农业产业化的各类龙头企业一头连着市场，一头连着农户，它可以把市场信息、适用技术、管理经营和生产技能传送给农户，有效解决分散的千家万户的"小生产"与千变万化的"大市场"的连接问题，促进产销衔接和农业结构调整。这种组织形式和经营机制，有力推动了我国农产品生产优质化，农业布局区域化和农产品精深加工的进程。

　　据中国农业信息网消息，湖南的"正虹饲料"通过资本嫁接，将过去资本弱小、信息不灵的8000个养猪户组织起来，形成一个巨大的产业群，公司与农户签订合同，产前无息贷放种猪、饲料、药品，并无偿提供技术服务，产后以保护价全部收购。通过这种方式，有效地降低了农户的市场风险，提高了农户养猪的积极性。结果农民每年户均赢利4800元，最高的达20多万元。因此，要集中力量抓产业化龙头项目，重点扶持有条件的龙头企业建立农产品生产、加工、出口基地，引进、开发和推广新品种、新技术，增强市场竞争力。推广"公司加农户"、"订单农业"等多种形式，发展农产品加工、储运、保鲜等产业。鼓励和提倡龙头企业通过建立风险基金，确定保底收购价格，以向农户返还出售产品利润等形式，使农民与龙头企业形成"风险共担，利益共享"的利益共同体。龙头企业的发展在农业产业化基地建设和延伸农业产业链上有极为重要的意义，将形成农业社会化生产格局，降低农民创收的市场风险，有利于农民稳步增收。

　　3．实施科教兴农战略，加大农村人力资本开发力度，提高农民的科学文化素质

　　科技进步是推进农业结构调整和增加农民收入的重要支撑。据统计，我国目前农业科技成果转化率仅20％左右，而发达国家为60％；技术进步对农业增长的贡献率约为45％左右，而许多发达国家一般达到60～80％。因此，要在科技兴农战略的指导下，制订重大农业科技难题攻关计划，培养大批农业科技人才，加速科技成果转化与普及，提高农产品的科技含量，使农民增收。要稳定和扩大基层农业技术推广队伍，防止在县、乡机构改革中将基层科技人员作为农民的"负担"而错误清退，并积极引导大中专毕业生就业，提高农技推广队伍素质，推进农技服务产业化。政府应加大农村教育投入，我国4亿多青壮年农民中有近1／4是文盲和半文盲，因此，要在努力抓好义务教育的普及的基础上，大力发展多种形式的成人学历教育、职业教育、远程网络教育和专业技术培训，提高农民的科学文化素质，增强农民适应市场经济发展的需要和吸纳科技的能力，也为进城谋取收入奠定良好素质。

　　出路之二，大力推进乡镇企业"二次创业"和小城镇建设，促使农村剩余劳动力向二、三产业和小城镇转移，通过发展非农产业增加收入。

　　当前由于农民收入的增加，很大一部分是转向经营非农产业和输出劳务取到的。农民人均纯收入中的非农业收入，1999年为898．6元，对农民收入增长贡献率为42．5％，2001年达1066．4元，对农民收入增长贡献率为55％。因此，增加农民收入就必须做好增加非农收入和减少农业人口这两篇文章。立足现实，关键的是要大力推动乡镇企业的发展和小城镇建设，加快农村工业化和城市化进程。江泽民指出："发展乡镇企业是一个大战略，是一个长期的根本方针。在大力发展乡镇企业的同时，积极推进小城镇建设，也是一个大战略。认真总结经验，进一步发展乡镇企业，进一步发展小城镇，应当作为农村经济社会发展的一个重点。"

　　一方面，要继续把发展乡镇企业作为农村经济的重要支柱来抓。乡镇企业的发展要紧紧围绕质量效益这一中心，突出结构调整重点，以科技创新和体制创新为手段，把乡镇企业发展与农业产业化和小城镇建设结合起来，提高发展水平，加快发展速度，实现"二次创业"。要在保护资源和环境的同时，重点发展农副产品精深加工特别是食品加工业，提高农副产品加工产值在乡镇企业总产值中的比重。同时，要着力抓好体制创新和科技创新，努力调整乡镇企业现有技术构成，实现技术创新，增强乡镇企业的市场竞争力。使乡镇企业尽快走出困境，才能保持对农村劳动力就业的一定容纳能力。

　　另一方面，要加快推进农村城镇化。（1）要突出县城扩容提质，提高县城人口占县域总人口的比重，县城经济总量占县域经济总量的比重，使县城真正成为县域经济的中心。（2）要建好一批中心镇，坚持以业兴镇，突出产业培育，积极引导分散的乡镇企业向中心镇集中，形成积聚效应，把小城镇与乡镇工业小区、市场建设紧密结合起来，发展各具特色的二、三产业，增强小城镇发展后劲，辐射、带动农村经济。（1）要坚持"政府引导、市场运作、重点突破、梯次推进"的方针，加快小城镇基础设施建设，尤其加大市场运作力度，建立政府、企业和个人共同投资的多元化投资机制。在加快推进小城镇建设的同时，要认真用好用活有关土地、户籍管理等方面的政策。第一，建立土地使用权流转制度，降低农村居民的进城成本。农民进城要以放弃土地的高成本为代价，失去的不仅是土地资产的收益，而且是就业和养老的社会保障。因此，要允许农民把土地承包权转化为财产权带进城，同时，政府应保护其从转租出去的土地上获得收益的权力。这样既可使农民增收，而且可使土地向种植大户和农业产业化龙头企业集中，形成规模经营。第二，加快城镇户口管理制度改革，彻底消除城乡"二元结构"。对于有稳定收入、职业和居住场所的流动人口登记本地常住户口，取消就业的歧视限制性政策，促进农民的流动，进城发展二、三产业增加收入。

　　出路之三，政府应加大对农业的支持和保护力度，改善农业生产条件，通过提高生产能力增加收入。

　　农业作为一个弱质产业，政府对其的保护尤为重要。首先，要加大对农业的支持和保护力度，加大对农田水利建设、农村市场体系建设和生态保护等农业基础设施建设的投入，以增强农业抗灾能力，减少市场风险，将一部分投资通过农民出工等形式直接转化为农民的收入。其次，要引导农民多渠道增加投入，加大对水、电、路、通讯等农村公共设施建设的投入，为农业的发展和农民增收创造良好的外部环境。再次，要改革农产品流通体制，畅通农产品的流通渠道，建立统一、开放、竞争、有序的农产品市场体系，把城镇建设与搞活流通结合起来。最后，要完善农村金融市场，规范农村金融秩序，增强农村投融资能力，政府应重视对中小企业提供信贷服务，以有效投入促增收。